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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麒——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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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子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她用手捂著自己心臟的部位,額頭上竟滲出了汗水。

“不會就這樣玩兒完了吧?”陽子咽了一口唾沫。

“主上,您身體無恙吧?”一名男子站在床前一臉急切地問道。

陽子楞楞地盯著眼前的男子:銀白色的劉海自然地三七分,略微遮著右眼;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身是黑色沒膝大褂,從領口至腰間的扣子從中間向右邊整齊地排列著,最後一個扣在了右腰上;烏黑的褶皺長褲從膝蓋處露出來,腳上配著一雙墨色翹頭鞋。

陽子把對面的人從頭打量到腳,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從屁股後面露出的三千銀絲上,在黑色衣服的襯托下就像一片銀色的海洋。

“一般人會有這麽長的頭發嗎?還是一塵不染的銀色?”陽子木納地盯著發梢驚嘆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全然不顧那張焦躁的俊臉和自己額頭上就要流下來的汗水。

“摔到哪裏了嗎?身上哪裏還在痛?”那男子見陽子臉上的汗水,以為自己的主子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急忙坐在床邊,伸手想要為陽子擦汗。

啪!陽子幾乎條件反射般的打開了伸過來的玉手。一瞬間,連陽子本人都驚訝於自己的反應,更別說對面的那張如玉膏般英俊的臉上會呈現出什麽樣的表情。

時間像是在這一瞬間定格了。

“主上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嗎?”那男子轉身背對著陽子雙手托著下巴,像是不願讓坐在床上的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陽子盯著正死死拽著被角的手,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額頭上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在滑出臉頰之時喉頭重重地抖動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會停止一樣在拼命掙紮。

“就那麽生我的氣嗎?”見陽子沒有反應,那男子轉頭看著陽子再次詢問道。

又是一口唾沫,陽子因不知如何反應,手竟不停使喚的顫抖起來。

“您真的沒事嗎?”那男子見陽子的手抖得厲害,就直接攥著她的手急切的問道。

突然感覺到手上有一股暖流竄上身體,陽子抖了一下身子,下一秒便逃跑似的蒙頭鉆進了被子裏。而那男子見狀更加焦急地晃動著陽子的身體。

“主上,主上、、、、、、”

可能是躲在封閉空間裏的緣故,陽子稍微鎮定了一下。隨即,一句冷冷的“出去!”從嘴裏重重地拋了出去。她當然沒有看到對方那既驚訝又哀傷的眼神。他的嘴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麽,但當氣流沖出聲門時又輕輕地合上了。在沈寂了一會兒後,陽子聽到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剛要從被子裏鉆出來,那聲音又停止了,陽子蜷在被子裏略微拱起的身體停滯了幾秒。

“明天的早朝,我會對群臣說您龍體有恙,暫且不能早朝,您好好休息。早朝後我再來看您。”話音剛落,陽子就聽到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這才猶如洩了氣的氣球癟了下去。

走出陽子的寢宮,景麒站在長廊的盡頭仰首翹望那輪皎潔的圓月。如玉般的月光零零散散地灑在景麒身上,一陣微風吹過,景麒身後的千縷銀絲隨風飄搖,與那銀色的月光糾纏在一起,不知是銀發追逐著月光,還是月光纏綿著銀發。而這身著黑衣的男子在這銀色的纏綿中越發顯得寂寥與空洞,好像下一秒就會隨風而去。

也許是累了,景麒像產生了幻覺般竟然看到了一撮火紅的烈炎遮住了銀月的半張臉,就像為暴風雪中的旅人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毛毯,頓時一股暖意直沖心房。不茍言笑的景麒的薄唇微微上揚,彎成了好看的弧形,似乎在說‘有那團火焰在,即使是寒冬臘月也不會感覺到涼意’。而回到現實中的景麒在這微弱的夜風中竟感覺到了涼意,只因陽子那冰冷的‘出去’二字。自陽子登基一百年來,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可今天這是怎麽了?景麒右手輕撫著左邊心房,無奈的搖搖頭,‘這裏居然在痛’。景麒長嘆一口氣,轉身倚著圍欄,看著映在地上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追憶之中。

那一年,也是在這裏,他看到城下的市井頹廢,民不聊生,失去王的慶國被一片死氣籠罩,連僅有的一點綠色也正在慢慢地枯萎。他知道一天找不到他命中的王,慶國就會一直生靈塗炭下去。也是在這樣的寒風中,他日夜追尋。日日懷抱希望而出,但總是拖得失望的背影回來,日覆一日,漸漸地,他倦了,厭了、、、、、、他開始討厭回到這座宮殿,因為這裏沒有讓他感到溫暖的地方,孤獨的守著空蕩蕩的宮殿,只會讓他倍感寒冷。無數個夜裏,他也會這樣仰望星空,在心裏默默地呼喚“我的王,你到底在哪裏?”。

有一天,他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王氣,時隱時現。也許是錯覺,但身為麒麟的他沒有放棄。自此,追隨著那僅有的一縷王氣,跋山涉水、、、、、、終於在異國他鄉見到了他命中的王

——竟是一臉的稚氣。但天帝似乎跟他們開了個玩笑,當他帶著年僅十幾歲的她回到這邊的世界時,卻遭到了鄰國巧國的阻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尋回的王跌落谷底,他卻無能為力。

後來他被巧國的鎬麟封印,此生第一次不是靠自己的意願跪拜在了偽王面前,然後就被鎖在了不見天日的洞窟裏,每日像寵物一樣被人餵養。晚上看著自己身為麒麟的模樣,他在心中悲嘆“也許此生我只能做一個失敗的臺輔,不能好好守護自己的王。”可每當這樣想時,他心中總是有一股暖流在躍躍欲試,他開始想念那一頭紅發的少女。盡管還很稚嫩,但那是他親自選出的慶國獨一無二的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在心中期盼著那紅發少女能將自己帶離這陰冷的山洞,再一次帶他會金波宮,也許那時候他會重新喜歡上那座宮殿,因為她會陪他住在那裏,那裏將充滿暖意。

他知道把希望寄托於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女本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但他願意就這樣夢下去。有一天,他睜開雙眼,看到了衣衫襤褸,手握寶劍的紅發少女真的站立在他面前。雖然還是一張稚氣的臉,但眼睛裏卻充滿了堅韌和執著。透過那清澈的眼神,他看到那女孩兒正在為自己解除封印。之後,他能重新開始說話——重新這樣面對面的和自己的王交談。他知道,在自己被囚禁的這些天,面前的少女一定吃了很多苦。第一次,他有了要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因為他想為她拭去身上的傷痕,這樣,她就能更好的待在自己身邊,只可惜當時身邊沒有可以遮體的衣物,他不能赤身裸體變成人的模樣站在她的面前。雖然他並不介意,但他怕這樣魯莽的舉動會將眼前的少女嚇跑。他不想失去自己的王——那個能讓自己體味溫暖的人。

後來,他帶著自己的王去蓬山接受天啟,因為一頭紅發而被封為‘赤子’的她帶著自己回到了百廢待興的慶國。那天,龍旗在慶國上空升起,奔走異鄉的慶國子民紛紛趕了回來。慶國僅有的一抹綠色正在慢慢擴大。再次回到金波宮,他頓時感到暖意盎然,因為他不在是孤身一人,他的王正在他的身邊。

本來以為歷盡千辛萬苦的王從此會一帆風順,但天帝對王的試煉似乎並未結束,或者可以說才剛剛開始。看著坐在王座上的纖細少女,雖兢兢業業,卻不被群臣擁戴;雖通宵達旦,但還是對這邊的世界知之甚少。他看著她日漸憔悴,寡言少語,但不善於表達的自己非但沒有幫助她,反而把她逼得離王座越來越遠。

終於有一天,那紅發少女要求離開金波宮。當時他特別害怕那女孩兒會離自己而去,又留他一人守著這冰冷的宮殿。他再一次跪拜在她面前請求她能留下來,但最終她還是離自己而去。已經習慣了她的溫暖,他更加害怕失去她後的黑暗。過了好久,他才知道,她雖不在他身邊,但並沒有帶走那份溫暖,她只是換了個方式完成了天帝的試煉。

當她再次回到王座,回到他身邊,不僅帶給他更多暖意,而且許下了要守護好他和他的國家的諾言。自此之後,為了這個諾言,她便與他形影不離,一直奮鬥到今天。

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百年,紅發少女依然在自己身邊,但那份暖意已不如從前。從前,他即使不停地在她面前嘮叨、抱怨,她也會莞爾一笑,任由他的肆無忌憚。兩人偶爾發生口角,第二天也會冰釋前嫌。所以,過去的這些年,他很喜歡在這裏駐足遠看,因為在這裏,白天他會看到車水馬龍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晚上,總會有一雙手撫上他寬闊厚實的肩膀,為他披上衣衫。而如今,還是那座宮殿,還是那條街道和那片藍天,即使在這樣明如白晝的夜空下,即使自己已經轉過身來,也沒有看到那熟悉的火焰。

胸口又在隱隱作痛,此時他眉頭緊鎖,在心中不斷低吟“難道我已被自己的王厭倦???”。

撫平眉梢,景麒還是不死心的朝陽子寢宮的方向看了兩眼,房門還是緊閉著。景麒無奈地拂手而去,聽者自己寂寥的腳步聲,景麒又一次在心裏反問“難道主上真的厭倦我了?明天一定要問個究竟。我一定要再一次和她冰釋前嫌。”

作者有話要說: 景麒雖少言寡語,內心卻是十分細膩。面對這樣的景麒,一向‘人來瘋’的陽子會作何反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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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臺輔:宰輔的別稱,是輔佐王的麒麟在朝中的官職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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